非法行医致人死亡？
【案情概况】
1999年2月7日上午9点左右，孕妇侯ÍÍ到本市ÍÍ路ÍÍ号郭ÍÍ的私人诊所临产。郭ÍÍ对孕妇进行了体检，发现侯ÍÍ胎位正常，但是由于侯ÍÍ已经过了预产期24天，所以郭ÍÍ对侯ÍÍ说要打催产素，否则对胎儿不利。于是郭ÍÍ将“催产素”掺入葡萄糖，给侯ÍÍ挂点滴。注入催产素后侯ÍÍ开始觉得腹痛，下午4点左右，侯ÍÍ感到腹部剧痛难忍，在煎熬了近2个小时后，终于产下一男婴。但是婴儿并没像正常新生儿那样有哭声，而是毫无声息，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郭ÍÍ急忙为婴儿作人工呼吸，但是仍未见好转，于是认为男婴已经死亡，遂将其丢弃。此时，郭ÍÍ开始手忙脚乱，由于侯ÍÍ的胎盘还没全部娩出，郭ÍÍ便用手把胎盘拉了出来，此时，侯ÍÍ下身突然涌出了大量的鲜血，一床被褥很快被染红了，郭ÍÍ急急忙忙用卫生纸帮侯ÍÍ止血，一下子用掉了7包。这时，侯ÍÍ的脸色苍白，开始头晕、呕吐，郭ÍÍ见血还没止住，赶紧把侯ÍÍ送往ÍÍ医院急救。到达医院时，侯ÍÍ心跳很快，血压已经测不出来了。经过近7个小时的抢救，2月8日凌晨2点左右，侯ÍÍ终因出血过多而死亡。医院的死亡诊断是：失血性休克、DIC。
1999年2月10日闸北警方委托ÍÍ司法鉴定机构对侯ÍÍ及死婴进行了尸体解剖，尸检结论为：侯ÍÍ因产后大出血致失血性休克死亡，而死婴系活产儿，死亡与颅脑损伤有关。
1999年2月11日，郭ÍÍ被闸北警方刑事拘留。经查，郭ÍÍ，女，33岁，安徽凤阳人，中专文化，农民， 1991年毕业于合肥市一所卫生学校，毕业后，郭ÍÍ在凤阳县当地一个镇医院作妇产科护士。1998年来上海谋生，由于自己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在没有取得医师执业资格和行医执照的情况下，在住所附近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出事后，郭ÍÍ为了毁灭证据，把侯ÍÍ娩出的胎盘扔到了彭越浦河边。
1999年5月27日，闸北区人民检察院向闸北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指控郭ÍÍ犯非法行医罪。1999年7月12日，闸北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被告郭ÍÍ犯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赔偿受害人家属11万余元。收到判决书后，郭ÍÍ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侯ÍÍ明明是死在医院的，要说责任医院也有的，怎么都算到自己头上来了，于是向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二中院受理此案后，对关键的证据，特别是对鉴定书中的内容和事实进行了仔细的推敲，结果发现两处疑点：一是胎儿的死亡时间与死亡原因缺乏明确的结论，判决认定郭ÍÍ非法行医致婴儿死亡缺乏事实依据。二是侯ÍÍ产后出血送入医院后近7个小时才死亡，这是否是一个病情逐步演变的过程，院方在对侯ÍÍ的诊断及抢救措施中是否正确，只有证明医院的确实施了积极、正确的抢救措施，最后侯ÍÍ因抢救无效而死亡，才能认定侯ÍÍ的死亡系郭ÍÍ非法行医导致的结果。1999年10月10日，二中院作出裁定，撤销了闸北法院的一审判决，要求发回重审。
为此，1999年12月13日，闸北区人民检察院委托上海市人身伤害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对侯ÍÍ及新生儿的死亡原因进行复核鉴定。专家委员会受理此案后，组织法医、病理科、妇产科专家进行鉴定。通过调阅卷宗材料、尸体解剖照片及病理切片，专家们认为新生儿活产的依据不足，同时，通过详细查看ÍÍ医院的病史，结合鉴定人丰富的临床经验和知识，分析讨论后认为：侯ÍÍ系分娩时宫颈全层裂伤，引起产后持续出血继发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导致出血性休克死亡，医院对于侯ÍÍ的诊断及抢救存在一定的不足，如果及早查明出血来源，措施及时、方法正确，则侯ÍÍ有可能救活。
2000年4月19日，闸北法院采信了专家委员会的鉴定结论，对郭ÍÍ作出重新判决：被告人郭ÍÍ犯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00元。
【鉴定文书】
上海市人身伤害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
鉴 定 书
沪司鉴复字[2000]第4号
委托单位：上海市闸北区人民检察院
委托日期：1999年12月13日
案 由：非法行医
被鉴定人：侯ÍÍ 性别：女 年龄：29岁
新生儿性别：男
鉴定要求：1、侯ÍÍ的直接死因
2、新生儿颅脑损伤原因及新生儿的死亡原因
送检材料：1、本案案卷材料贰册
2、ÍÍ鉴定机构鉴定书及补充鉴定
3、侯ÍÍ的病史材料
鉴定日期：2000年1月14日
鉴定地点：上海市吴兴路225号2011室
案情摘要
无证行医的郭ÍÍ于1999年2月7日接收产妇侯ÍÍ，为其接生。使用催产素后，侯产出新生儿，无呼吸，郭作人工呼吸后，认为已死亡，而将死婴丢弃，侯ÍÍ产后大出血，郭无措施，只得送甘泉医院，后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组织学检查
心：肌纤维浊肿，心肌间质水肿、纤维蛋白渗出，间质及外膜下少量炎症细胞浸润。
肺：部分区域肺泡隔明显增宽，壁内毛细血管扩张充血，部分区域肺泡腔内见有粉红色的水肿液，部分毛细血管内可见伊红色微血栓形成。
肝：小叶中央区肝细胞轻度脂肪变性，部分肝细胞水样变性。
脾：红髓淤血，余未见异常。
肾：皮质内肾小球毛细血管塌陷，红细胞少见，部分肾小球毛细血管呈纤维条索样结构，髓质肾曲管变性浊肿，并可见少量颗粒管型。
胰：灶性自溶改变，余无异常。
脑：脑小血管周围间隙略有增宽，软脑膜血管扩张淤血。
宫颈：表面组织结构疏松，可见较多炎症细胞浸润，局部区域可见有凝血块附着，宫颈腺体增大，分泌旺盛，部分腺体囊性扩张，并见有较多的分泌物填充；局部肌层组织全层裂伤，间质内可见大片出血灶，并有炎症细胞浸润，致组织结构模糊不清，周围组织内小血管明显扩张充血。
宫体：宫腔表面见较多的膜样组织附着，其中见少量变性的蜕膜组织及滋养细胞，子宫平滑肌组织变性，间质内血管扩张充血。
法医病理学诊断
一、子宫颈3点、9点全层裂伤；宫颈、宫体交界处浆膜下出血；
二、肺瘀血；肺毛细血管内微血栓形成；
三、心内膜片状出血；
四、肝、肾、脾等器官贫血状；
五、心、肝、肾等器官实质细胞浊肿。
分析说明
经过对提供的侯ÍÍ组织切片的观察、尸体剖验照片及病史资料进行复查，发现侯ÍÍ宫颈3点、9点处全层裂伤、宫体宫颈交界处浆膜下出血，同时肺毛细血管内微血栓形成，结合临床资料“阴道持续性出血”的描述，认为侯ÍÍ分娩时宫颈全层裂伤，引起产后持续性出血，继发DIC，导致出血性休克死亡。
鉴定结论
侯ÍÍ系分娩时宫颈全层裂伤，引起产后持续出血，继发DIC，导致出血性休克死亡。
关于新生儿颅脑损伤及死亡原因的分析说明
根据提供的案卷资料及尸体剖验照片，新生儿头颅损伤的原因可能是：滥用催产素，引起剧烈宫缩，胎儿宫内窒息及胎儿头部受严重机械性挤压所致。
由于未提供新生儿的大体标本、组织学切片及有关的临床资料，结合案情介绍，仅根据肺浮扬试验阳性，难以认定新生儿系活产的结论。
【专家评析】
这是一起非法行医接产，最终导致母婴双亡的悲剧案例。经过多年的努力，上海市的户口孕产妇死亡已经下降到十万分之十以下，已经达到发达国家中的较先进水平，但是同样居住在本市的外来民工，其孕产妇死亡率仍高达十万分之五十～六十。这一问题已引起市卫生局的高度重视，并正在研究解决中。在外来民工孕产妇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中，非法接生是一个重要方面。
孕妇侯ÍÍ由非法行医者郭ÍÍ接生，郭ÍÍ在产程中错误地应用了缩宫素（以前称催产素），导致胎儿死产和孕妇产后大出血，在送ÍÍ医院抢救7小时之后，最终死亡。市人身伤害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专家在仔细分析病史、病理切片之后，认定子宫颈局部肌层组织全层裂伤，是导致产后大出血的原因。而子宫颈裂伤的原因则是静脉滴注缩宫素引起过强子宫宫缩所致，过强宫缩也是导致胎儿在分娩过程中窒息死亡的原因。但出血性休克至死亡的七个小时，则是ÍÍ医院的抢救过程。
二审法院采信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的鉴定结论，认定郭ÍÍ在接生过程中滥用缩宫素导致孕妇宫颈裂伤，引起产后大出血及休克并导致胎儿死亡的结果。又鉴于孕妇在休克状态中（血压70/40mmHg）转送至ÍÍ医院，以后的抢救过程与郭ÍÍ无关，如果及早查明出血来源，采取正确措施，孕妇侯ÍÍ生命的挽回并不是不可能的。法院最终对郭ÍÍ作出公正的判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