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发人深省的硫酸毁容案
【案情概况】
许Í与曹ÍÍ于1994年结婚，育有一女儿。两人原本都是湖南省永新县人，后来夫妻俩来沪打工。到了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两人对新生活的适应能力明显出现了差异。许Í在彭浦新村临汾路的一家饭店找到了一份工作，由于她干活乖巧灵活、手脚勤快，对顾客热情服务，过了没多久就深得老板赏识，在饭店站稳了脚跟。不但如此，许Í还把自己的弟弟介绍到饭店洗腕，后来经过技术学习和艰苦的努力，当上了一名厨师。然而，作为丈夫的曹ÍÍ日子却过的很不顺心，由于他脾气暴躁，吃不得苦，在老家、在妻女面前他经常摆出一副大丈夫的架势，逞一时之威，可是到了上海，就发觉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找不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于是，曹ÍÍ常常把怨气撒到许Í身上，弄的家里鸡犬不宁。在上海时间长了，曹ÍÍ自己也觉得没劲，就想回老家，他想要许Í也跟着他回去。这时的许Í已在上海站稳脚跟，工作也较称心，哪里肯跟他回去。曹ÍÍ就一个人返回乡下，农村的日子过得苦了，曹ÍÍ又来到上海，就这样来来回回混日子。许Í刚开始还对此逆来顺受，由着曹ÍÍ折腾，可是时间长了，她就不能忍受丈夫的作为，终于有一次，她向曹ÍÍ提出了离婚的要求。曹ÍÍ本身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哪里肯放手，两人打起了离婚的持久战。直到2001年，曹ÍÍ终于同意了许Í的离婚要求，两人回到老家办妥了离婚手续。按照协议，许Í一次性付给曹ÍÍ5000元人民币作为女儿的抚养费，5年后再付5000元。曹ÍÍ拿到钱后，把女儿推到了许Í的父母处，自己很快把这5000元花光了。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许Í，于是便打电话给许Í，说自己如何的想她，想跟她言归于好。好不容易摆脱曹ÍÍ纠缠，许Í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跳进火坑，但是考虑到还有个女儿，许Í也就没把话说绝。
2001年8月19日，曹ÍÍ又来到了上海，当他再次看到许Í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这时许Í已经深得老板器重，日子过得也很滋润。于是，他慌称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要开一家服装店，向许Í开口借1万元钱。许Í拒绝了他，曹ÍÍ立即威胁到“你这是想找死吗？”这时，饭店老板正好出来说酱油断档了，让许Í跟他一起去进货，于是许Í转身上了老板的车走了。被晾在一旁的曹ÍÍ看到此番场景心里越想越不是味道，很快一个残忍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我的日子不好过，也决不能让她的日子这么好过。
第二天，他找到了一家硫酸厂。他慌称自己要用硫酸来提炼金银，购得半公斤纯度为98％的浓硫酸。当天晚上，曹ÍÍ拎着装硫酸的包来到了许Í工作的饭店，由于当时饭店里顾客多，一时下不了手，他便找了个桌子坐下来。许Í的弟弟端菜出来，看到前姐夫满脸凶气，就觉得事情不妙，他特地转过身去对姐姐说一声：“小心”。晚上10点多，曹ÍÍ看到周围的顾客少了，就拿出准备好的硫酸瓶，对着许Í喊了一声，许Í闻声回头，曹ÍÍ便猛地将硫酸朝她脸上泼去。当时曹ÍÍ顾不得许Í如何，只觉得自己手指被硫酸灼伤，调头就跑。许Í被紧急送到医院，通过检查，确诊为全身多处深二度灼伤，经过一个多月的抢救治疗，许Í得以出院，但是此时的她已经面目全非。某司法鉴定机构于2001年10月9日对许Í进行了损伤程度鉴定，结论为：许Í因化学烧灼致面部及全身深二度烧伤9.5％，并使面部疤痕形成显著影响面容，左眼失明，眼睑损伤，构成重伤。
逃亡一个多月后，曹ÍÍ被警方逮捕归案。本案由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审理，由于法律规定对于造成被害人重伤致严重残疾的，可以适用死刑，而现有的法律没有关于严重残疾的标准，因此法院委托上海市司法鉴定中心对许Í的伤残程度进行鉴定。中心受理此案后组织市人身伤害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法医、灼伤科、整形科、眼科方面的专家，对许Í灼伤的部位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得出了鉴定结论：许Í被硫酸灼伤致右眼睑外翻、左睑球粘连，鼻翼部畸形、颈部疤痕挛缩畸形，构成四级伤残，左眼感光定位不确切，右眼视力大于0.8，构成七级伤残，最终评定为四级伤残。
最后法院采纳了专家委的鉴定结论，认为许Í的损伤已经达到严重伤残的程度，依法对曹ÍÍ作出了如下判决：被告人曹ÍÍ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鉴定文书】
上海市人身伤害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
伤 情 复 核 鉴 定 书
沪司鉴活复字[2002]第13号
委托机关：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
委托时间：2002年3月5日
鉴定要求：对许Í的伤残等级进行鉴定
被鉴定人：许Í，女性，29岁，湖南永兴县人
送检材料：委托书1份；病历4份；卷宗2册
鉴定日期：2002年 3月13日
鉴定地点：上海市衡山路283号三楼第二会议室
概 况
根据委托单位介绍：2001年8月20日，被鉴定人许Í被他人用硫酸浇伤。（2001）沪ÍÍÍÍ字第0784号损伤检验报告结论为重伤。
病史摘要
2001年8月20日铁路中心医院填写的验伤通知书摘抄：被人用硫酸浇伤送来本院。查体：额面部、颈胸前区、双侧前臂及肘关节、右大腿前侧散在性皮肤浸润性缺失，表面浅表焦痂，周围略红。诊断：9％皮肤化学性灼伤。
武装警察部队上海市总队医院住院病史（2001年8月21日至2001年9月27日，住院号ÍÍÍÍ）摘抄：硫酸灼伤全身后6小时。查体：神清，左眼结膜出血，角膜欠光整，面部、胸腹部及四肢轻度肿胀，焦痂形成，较软，未见痂下积液，创周无炎性浸润，痛觉迟钝，TBSA：9.5％。入院后予补液、抗炎、抗休克等对症处理，并辅以创面暴露疗法。出院诊断：硫酸灼伤全身9.5％Ⅱº深，左眼角膜灼伤。
2001年10月10日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门诊病史（NO. ÍÍÍÍ）摘抄：硫酸溅伤一月半，左眼失明。VOD：1.0，VOS：LP、定位不确切。查体：面部疤痕，右眼角膜下方上皮剥脱，睑下方球结膜苍白，下睑外翻，闭合不良，左眼球睑粘连，外眼变形，角膜溶解。诊断：双眼化学伤。
检查所见
神清，检查合作，对答切题。身高1.57m，体重45Kg。面部增生性疤痕：左口角外侧7×3cm，颈颏部 9×1.5cm，右侧面颊部5×0.5cm，鼻背部3×3.5cm。鼻尖、翼、孔挛缩变形，张口度2cm。躯体、四肢增生性疤痕：胸前疤痕三处1×2.5cm、4.5×3cm、7×1cm，左肘部1.5％，右肩1％，右大腿1.5％。左肘关节活动度：10º－170º，内、外旋可。右肩关节活动度：上举110º，后伸20º，内收正常。眼科：右眼视力1.0，下眼睑中央轻度外翻，闭合时暴露巩膜2mm，眼球运动良好，角膜透明，前房正常，瞳孔圆，对光反应好。眼底：视盘、血管、网膜未见明显异常，黄斑中心反光好。左眼视力眼前光感，光定位不确切，眼睑全闭合，睑球粘连，眼内情况不能窥见。
分析说明
根据送检材料及检查所见综合分析认为：被鉴定人许Í被硫酸灼伤致右眼睑外翻、左睑球粘连、鼻翼部畸形、颈颏部疤痕挛缩畸形，参照GB/T16180－1996《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B1d）四级4）之规定，构成四级伤残；全身增生性疤痕面积小于30％，参照GB/T16180－1996《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B1j）十级4）之规定，构成十级伤残；左眼光感，光定位不确切，右眼视力大于0.8，参照GB/T16180－1996《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B1g）七级7）之规定，构成七级伤残；参照总则3.5之规定，最终评定为四级伤残。
结 论
被鉴定人许Í硫酸灼伤，构成四级伤残。
【专家评析】
本案是一起典型的硫酸毁容案，被鉴定人许Í面部及全身深二度灼伤9.5％，面部疤痕形成，显著影响容貌，左眼失明，眼睑损伤，初次鉴定时评定为重伤，当属无疑。根据《刑法》第234条的规定，“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本案例硫酸泼面被认定为“手段特别残忍”，因此，判断被鉴定人是否达到“严重残疾”的程度成了本案量刑的关键。
目前，对于人体重伤的鉴定根据《人体重伤鉴定标准》，对于致人重伤造成严重伤残的鉴定尚没有专门的伤残鉴定标准。在司法鉴定实践中一般参照《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来进行鉴定，其中1－4级伤残相当于完全丧失劳动能力，5－6级伤残相当于大部分丧失劳动能力，7－10级伤残相当于部分丧失劳动能力。法院在委托时，要求鉴定人参照《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对被鉴定人许Í伤残等级进行鉴定。
本案中，被鉴定人许Í损伤最重的部位是颜面部的化学灼伤，造成了面部疤痕形成，容貌毁损。对面部疤痕引起容貌毁损的评定应注意两点：
一是要注意鉴定时机。面部疤痕的鉴定原则是结合当时伤情而侧重后果，即应在损伤恢复、疤痕稳定后方可作出鉴定结论。由于致伤原因、有无感染、人体差异等因素影响，各创口愈合时间不一，一般创口在一周左右；严重的化学性灼伤，感染创口在一个月以上，此时虽有疤痕形成但不稳定，易发生塑形改变。面部损伤之后到疤痕稳定（非增生性疤痕）往往要三个月左右时间，而增生性疤痕则需要一年以上。故一般在伤后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鉴定为宜。结合刑事案件办案的实际需要，鉴定时机为3～6个月，以一般治疗终结为准，不以特殊整容治疗为准。被鉴定人许Í在复核鉴定时，离受伤已经隔了6个多月，一般治疗已经结束，面部疤痕相对稳定，具备了鉴定的条件。
二是要掌握容貌毁损的尺度。疤痕作为评定毁容的依据时应从形态和功能两方面考虑。形态包括疤痕的质、量、位，主要指颜面疤痕畸形程度、疤痕面积大小及位置。功能是指疤痕对五官的影响及面部表情影响，如引起眼睑闭合不全，口唇张口受限等。《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对面部疤痕引起的容貌毁损的评定提出了6个主要指标，分别是眉毛、眼睑、外耳、鼻、上下唇、颈项。根据这6项的影响程度分为重度、中度及轻度容貌毁损。具有以下六项中三项者可视为中度容貌毁损：眉毛部分缺失、眼睑部分缺失、耳廓部分缺失、鼻翼部分缺失、唇外翻或小口畸形、颈部疤痕畸形。在鉴定过程中，检见被鉴定人许Í眼睑外翻、鼻翼畸形、颈部疤痕畸形，达到了中度容貌毁损，因此，被鉴定人许Í中度容貌毁损，参照《职工工伤与职业病致残程度鉴定》有关条款之规定，评定为四级伤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