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简介：
2014年4月的一天，社区居民王英来到燕子人民调解工作室，一脸愁容。原来王英陷入了中年困境，上有八十高堂，老父痴呆，老母视力退化，下有即将临盆的女儿，自己又到了更年期，自觉压力太大，难以承担。考虑到其他兄弟姐妹也负有赡养父母的义务，王英发起家庭会议，向大姐王芸、三弟王勇和四妹王霞提出共同承担赡养父母的要求，却遭到了拒绝。无奈之下就找上了燕子人民调解工作室，希望通过调解来化解此事。
调解员老耿接手后，联系王家姐弟，却发现他们四兄弟姐妹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利益纠纷盘根错节，兄妹四人各自心怀不忿。两位老人对四个子女试图个个讨好，最终却被个个嫌疑，造成今日的局面。
2009年年底，王家的老房子动迁，当时房子里有王家老爷子、王家老母亲、三子王勇及幺女王霞四个户口，货币安置共得拆迁款130万元左右，分配方案是母亲34万，其余三人各32万元。王家老爷子与三子王勇合资在我辖区内X路段购置了一套公寓，登记在父子两人的名下，但王勇因房子过于陋小在外租房自居，王家老太太的份额则交由此前一直照顾二老的次女王英保管，其余三子女认为谁拿钱就谁照管，故而不愿分担照料二老。2011年6月，王家老爷子突发脑溢血，送往医院。关于二老的赡养问题再度提上王家的家庭会议，但在四姐弟为母亲的动迁款处置问题争吵不休的时候，三子王勇说服病榻上的老父把合资购买的房子转到他一人名下，王家老爷子的名字从房本上去掉了，闻知此事后，三姐妹又炸开了锅，手足之间互相指责，互相推诿，二老拖着老迈病躯，无力制止子女的纷争，唯有老泪纵横，连日常的起居都不得安宁。
调解过程：
调解员上门时，正是王家矛盾激化的时候，看到二老病骨支离的样子，闻到室内扑出的阵阵恶臭，调解员们心酸不已。帮助老人简单的安置打扫后，调解员坐下，试图与老人沟通协调，但两位老人已经没有多少智力再去分辨化解什么，眯缝的眼神中净是慌张与无耐。
为了让老人老有所养，安度晚年，燕子工作室决心化解此事，利用双师双员工作室，集街道、律所、房办、居委之力，四度召开调解会，连做两份调解协议。为了实现合理赡养老人的最终目标，调解员首先着力调处四兄妹一直关注的父母的动迁款归属问题。关于母亲的那一份钱，一开始王英矢口否认在她手上，随着调解的深入，王英只得承认，面对三个姐弟为了32万咄咄逼人的神态，王英激动地陈述着自己多年来对二老的照顾，而其他三人不管不顾的事实，随后拍案而起，摔门而去。调解员细心劝慰王英，对她多年来对二老的孝顺付出表示肯定，她申请调解的目的也是为了妥善地使二老的余生得到照顾，而关于父母动迁款的合理处置是达成这个目标的必要前提，王家老太太的那一份钱，已花费在二老身上的，拟好明细清单，余下的，拿出来，也不是你们四人均分，父母看病养老都还需要继续用钱，只是换一个你们四人都接受的方式继续用在父母身上。做通王英的思想工作后，调解继续进行。经过调解员的帮助，王英出具了开销清单和票据，携余款20万带到了第二次调解会上。当一摞摞的百元红钞整整齐齐的堆在调解室的台子上，赤裸裸的金钱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眼，原本争得面红耳赤的四兄弟姐妹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调解在大家的静默中继续平稳得以推进，关于王家老爷子的那一份，已转化为X路段的公寓产权，三子王勇把父亲的名字去掉的举措并不妥当，王勇承认错误，并表示愿意将父亲的名字重新加上。但律师和房办工作人员指出，现在该处房产已经在王勇一人名下，如再添加父亲的名字就需要再花一笔数万元的手续费。王勇没有固定工作，收入时有时无，自己又在外租房独自生活，原本就是捉襟见肘，生活困窘。经过调解，三姐妹考虑到王勇的现状，念及手足之情，同意在父亲百年之后，由王勇享有该处房产的全额产权，三人不再有异议。
处理好二老的动迁款归属问题后，作为本案最根本的两位老人的赡养问题提上了调解议程。考虑到两位老人已失去了自理能力，王氏四兄弟姐妹都认为把老人送到康复医院或带有医疗性质的养老院中是比较稳妥的方式。两位老人的退休金和尚余的20万元动迁款则作为二老的医疗养老基金，设专人保管并做好明细，确保二老今后生活医疗无忧。在赡养的基本问题已经商定的情况下，调解员单独与王勇进行谈话，提出两位老人入住养老院，位于X路段的房子该如何处理。王勇支支吾吾，模凌两可。看出王勇主意未定，调解员进一步提醒他，在产权问题上，王家三姐妹做出了让步，你是明显占了便宜的，在父母的赡养问题上，你要高姿态一些，也多承担一点，才能让三姐妹心理平衡，免除后患之忧。经过提点，王勇在第三次调解会上主动提出将X路段的房子出租，租金则用来添补二老的养老医疗基金，在充足的资金保障下，也可以使得二老得到尽可能好的医疗照顾，以尽人子之心。
由此兄弟姐妹四人和和气气地签署协议，妥善地化解了两位老人的赡养问题。王氏一家签署了两份协议，一是二老的动迁款合理归属问题，二老在X路段的房产享有居住权，百年后房屋产权由三子王勇独享，王家老太太的动迁余款20万元交由以长女的名义开户存入银行，取用账目向其余三人公开；二是二老的赡养安排，兄弟姐妹四人统一认识，四人都负有赡养老人的责任和义务，基于二老年迈体弱、不能自理的现状，四人同意将二老送入康复医院，费用由20万动迁余款、二老的退休金、X路段房屋租金三部分组成，若仍有不足，四兄妹各承担四分之一，直至二老百年。
两个月后，燕子工作室工作人员带着慰问品前往普陀区的某康复医院看望二老，进行调解回访，三子王勇正好侍奉在二老身边，协助护士为母亲喂食，老父亲神态平静，沉沉入睡。听出调解员耿老师的声音，老母亲近乎失明的眼中泪光微闪，紧紧得握着耿老师的手，再三表示深深地感谢。
调解心得:
对于此类因赡养老人引发的矛盾纠纷，表面看起因多为子女不尽孝道，但究其根本原因却多是经济物质利益之争。有相当部分子女将个人利益与应承担的赡养义务相比较，片面认为谁享受了权利谁就该尽赡养的义务，谁多得财产就应多尽义务，不得或少得财产就可以不尽义务，甚至把父母的财产分配作为赡养父母的前提条件。就像本案的其他三个子女认为母亲把动迁款交给了王英，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以后母亲的赡养问题都由王英来承担。一旦出现这种所谓的“权利”和“义务”之争就会产生矛盾纠纷。
在处理同类型案件中，调解员重点需把握几个方面：
第一、梳理案情，在充分了解事实的情况下抓住主要矛盾。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由于家庭成员不同的利益诉求、想法观念以及“柴米油盐”的磕磕碰碰，家庭成员在叙述矛盾时容易东拉西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这种情况下，调解员务必要保持冷静，充分了解事实，梳理案情，找出关键性的矛盾，如本案中赡养纠纷背后的隐因是父母财产在四个子女当中的分配不均，只有解决了主要矛盾，才能从根本上化解矛盾纠纷。
第二、遵循一次性调解原则，努力做到案结事了，不留后遗症。作为一名人民调解员，必须思路清晰，调解纠纷时，要作综合考虑，如何才能做到案结事了，使案子不留后遗症，从而体现人民调解的优势。在该案中，王英不是返还养老钱就能结束的，而是要把二老的养老及这笔养老金的保管问题落到实处；而进一步建议王勇在父母的赡养问题多做表示，将房屋出租贴补二老，也是从长远考虑，避免三姐妹心有芥蒂，导致日后再生波折。
第三、调解家庭纠纷要特别注意保护弱势群体。妇女、老人、儿童在家庭中往往处于弱势地位，在调解中，要注意不能压制弱小以求得一时的平静，而是帮助他们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对受委屈的一方和老人多给予一些心理上的安抚和疏导，让她们心理平衡一些，有利于化解矛盾。本案中的三女儿王英多年来对母亲照顾关心很到位，应该说没有任何过错。通过疏导，她表示理解二老的处境，愿意不计前嫌，和三兄妹共同继续承担二老的赡养问题。
最后，坚持调解与教育相结合的原则。在调解赡养纠纷时，一方面要做到法治与德治相结合，既要坚持依法调解，又要贯彻以德感化；另一方面要通过合情入理的教育，唤起了当事人人性最美好的善良与仁慈，以及母子、同胞手足的骨肉亲情。乌鸦且有反哺之情，羔羊还报跪乳之恩，况且人乎？尊老爱幼、赡养老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血浓于水，于情于理触动子女的灵魂，情景交融，使其回顾过去亲情的可贵和目前反目成仇而带来的情感伤害，使双方能求大同、存小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调解便水到渠成了。
（静安区共和新路街道人民调解委员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