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书》上的签名真伪之争
【案情概况】
2003年元月，家住本市永兴路的须ÍÍ就借款纠纷一事起诉至上海市虹口区人民法院，分别把上海ÍÍ汽车运输公司和张ÍÍ告上了法庭，请求判令两被告归还欠款人民币10万元。
据须ÍÍ叙述，1999年1月1日他作为上海ÍÍ贸易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与上海ÍÍ汽车运输公司签订了《合作经营协议书》，承包了该运输公司内设的第一车队。2000年1月26日，他退出承包，转由张ÍÍ承包第一车队。2000年5月至2000年8月，张ÍÍ以缺流动资金为由，以“上海ÍÍ汽车运输有限公司第一汽车队”的名义分三次向其本人借款人民币10万元。当时，双方未约定还款期限。2002年12月，须ÍÍ要求两被告还款，上海ÍÍ汽车运输有限公司认为，此款是张ÍÍ在承包第一车队期间所借，应由张ÍÍ归还，但张ÍÍ对催款置之不理。故须ÍÍ向法院提起诉讼。
张ÍÍ认为，在借款发生期间，其与须ÍÍ均为上海ÍÍ汽车运输公司的合作经营（承包）者,只是须ÍÍ在2000年1月26日前签订了《合作经营协议书》，而其本人只是在该日之后签订协议，成为经营（承包者）的。同时，张ÍÍ向法院出示了与须ÍÍ于2000年1月26日签订的《协议书》。内容为：ÍÍ车队是甲方（张ÍÍ）、乙方（须ÍÍ）共同管理，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甲方与乙方利益三七分成。从2000年1月26日开始签订协议（细则另定）。ÍÍ一车队如有事故，甲乙双方各负担30%和70%的经济后果。签约时效2000.元.26.——2001.元.26.故张ÍÍ认为，“借条”均发生在其与须ÍÍ共同管理车队期间，即在协议执行期间，若须ÍÍ向其主张债权，也应当如上述《协议书》所述，对盈利亏损按三比七承担结算后，取得确实的结算凭证后方可提出。张ÍÍ认为须ÍÍ脱离上述《协议书》的债权主张是与事实不符的。
法庭上，须ÍÍ否认张ÍÍ出具的《协议书》上乙方的“须ÍÍ”签名字迹是其本人所写，并请求法院进行笔迹鉴定。
为了弄清真相，2003年3月，虹口区人民法院依据须ÍÍ的申请委托上海ÍÍ司法鉴定机构对《协议书》的“须ÍÍ”签名字迹是否其本人所写进行笔迹鉴定。初鉴单位经检验发现，签名字迹与须ÍÍ本人字迹在运笔、写法特征上，两者存在一定的差异。鉴定结论为：《协议书》上“须ÍÍ”的签名字迹不是须ÍÍ所写。
张ÍÍ对初次鉴定结论不服，认为该鉴定结论所使用的样本材料是须ÍÍ在不同时间、不同情况下形成的，无法确定样本上须ÍÍ签名是其本人亲笔所写，故对该鉴定机构否定《协议书》上的签名系须ÍÍ所写的结论表示异议。为了弄清这一重要的事实，张ÍÍ请求法院对须ÍÍ的签名字迹作复核鉴定，并希望尽量提供相近时段的须ÍÍ的签名笔迹。
法院认为，查明该《协议书》的真伪对正确认定借款的主体、性质起关键作用，故于2003年7月30日委托上海市司法鉴定中心对《协议书》上右下方的乙方“须ÍÍ”签名字迹是否须ÍÍ所写进行复核鉴定。鉴定专家将检材上的字迹与须ÍÍ本人的字迹进行比对，发现两者在“须ÍÍ”三个字的排列和单字的运笔、搭配等细节特征上反映相同，体现了同一人的书写习惯。鉴定结论为：日期为“须ÍÍ”签名字迹是须ÍÍ所写。
原告须ÍÍ在得知复核鉴定结论后，最终向法院撤诉。
【鉴定文书】
上海市文检司法鉴定专家委员会
文 检 复 核 鉴 定 书
沪司鉴文复字[2003] 6号
概 况
委托单位：上海市虹口区人民法院
委托时间：2003年7月30日
送检材料：⒈检材
署期为“2000年元月二十六”、甲方为“张ÍÍ”、乙方为“须ÍÍ”的《协议书》原件一份
⒉样本材料（委托单位提供）
（1）日期为“一九九九年一月一日”、甲方为“上海ÍÍ汽车运输有限公司”、乙方为“上海ÍÍ贸易有限公司须ÍÍ”的《合作经营协议书》复印件一份
（2）日期为“二零零一年十二月”、承诺人为“须ÍÍ张ÍÍ”的《承诺书》原件一份
（3）日期为“2002.3.15”的《声明》复印件一份
（4）日期为“2001年12月28日”、甲方为“张ÍÍ、须ÍÍ”、乙方为“王ÍÍ”的《协议书》原件一份
（5）署“须ÍÍ 2000.8.23”的《借条》复印件一份
（6）2002年10月28日法庭审理笔录（第一次）复印件一份
（7）日期为“2000.4.31”、甲方为“上海ÍÍ商贸中心”、乙方负责人为“张ÍÍ 须ÍÍ”的《解除经营责任约定书》复印件一份
（8）日期为“1999.2.28”、“责任人签名：须ÍÍ”的《经营责任书》复印件一份
（9）日期为“2003.元.21”、申请人为“张ÍÍ”、被执行人为“须ÍÍ”的《和解协议》复印件一份
鉴定要求：检材《协议书》右下方的乙方“须ÍÍ”签名字迹是否须ÍÍ所写。
鉴定日期：2003年8月7日
鉴定地点：上海市衡山路283号三楼第二会议室
检 验
经检验，上述检材《协议书》右下方的乙方“须ÍÍ”签名字迹运笔自然流利，书写正常。将其与须ÍÍ的字迹进行比对，发现两者在“须ÍÍ”三个字的排列和单字的运笔、搭配等细节特征上反映相同，体现了同一人的书写习惯。
结 论
日期为“2000年元月二十六”、甲方为“张ÍÍ”、乙方为“须ÍÍ”的《协议书》右下方的乙方“须ÍÍ”签名字迹是须ÍÍ所写。
【专家评析】
笔迹鉴定是文件鉴定中最常见也是最重要的分支学科，笔迹之所以能够被鉴别，就在于它有“人各不同”的特点。笔迹的“人各不同”是在长期的书写活动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具有相对稳定的特点。从一定意义上讲，人一经识字便开始了自己的书写历程，刚开始往往是按照一定的书写规范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机械的摹仿，再经过反复不断的练习、修正、再练习直至能熟练掌握，在这一过程中，由于不同人教育背景、社会环境、审美取向和生理、心理、智力发展的不同，便形成了自身特有的书写习惯。从书写活动的过程分析，书写习惯的形成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反映在笔迹特征上，不同人笔迹特征的特异性也就具有了在变化中保持稳定、在稳定中发生变化的相对稳定的特点。因此，在笔迹鉴定中既不能机械比对，更不能对笔迹特征的变化不加分析地随意解释，特别是在比对样本不够充分，即对书写人书写习惯的动态过程不能全面认识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对笔迹特征的变化轻易定论，正确的做法应是补充样本。
签名是最常见的也是最为特殊的一种书写活动，一方面它具有字数少、书写模式变化多、易被摹仿的特点；另一方面它又是人们书写实践中，出现频率最高、练习最多也是最为重视的一种书写活动。因此，从签名字迹的这一特点出发，在鉴定中通常应从以下几方面去加以把握：
一是“吃透”检材，重点分析检材签名书写是否正常，是否有摹仿的迹象。就本案而言，需要鉴定的文件（即检材）为一般形式的“协议书”，落款甲、乙双方均有签名和日期，内容中有正常的修改现象，从文件的形式和内容上并无特别异常之处。需要鉴定的签名为乙方落款处“须ÍÍ”签名，该签名的书写模式比较特殊，其中姓采用一般的连笔方式书写，名则采用略写加连写的方式书写，省略的笔画较多。从签名的整体上分析，该签名布局合理、结构正常；从运笔上分析，该签名的书写连贯，笔画的轻重缓急变化较流畅，无异常运笔现象，没有反映出摹仿笔迹的迹象。
二是全面分析样本，确定其是否能充分反映了书写人的书写习惯，比对条件如何。本案中，提供的样本中既有案前自然样本,也有案后自然样本和实验样本，共有近十份材料，从数量上讲应该是比较充分的。从书写时间分布上看，样本标注的日期分别为1999年、2000年、2001、2002年、2003年，而检材的落款日前为2000年元月二十六日，样本的日期正好处于检才日期的前后，提供的样本应当是较全面的。再从样本签名的笔迹特征上分析， 样本签名的书写模式与检材签名相同，其中姓采用一般的连笔方式书写，名则采用略写加连写的方式书写。在笔迹特征上，姓反映的笔迹特征相对较稳定，变化较少；而名的笔迹特征上变化较多，主要表现在笔画的省略程度不同，特别是名的最后一个字在省略程度、方式和运笔上有较多的变化。因此，从总体上分析，样本签名的数量较充分、时间分布上与检材日期相近、书写模式与检材相同、笔迹特征能得到较全面的反映，比对条件较好。
三是对检材签名与样本签名进行客观、详细的比对。本案中，通过对检材签名与样本签名的比较检验，我们发现两者综合反映出的签名字迹的书写模式、书写速度、运笔方式及书写人的书写水平和书写控制能力等风貌特征相同，在签名字迹的写法、结构、布局，单字的运笔、笔顺、搭配比例、笔力分布及单字笔画的起、收、连、折、绕笔动作等笔迹特征上均有很好的符合，变化的特征主要表现在签名最后一个字的省略方式和运笔上略有不同。
四是对检材签名和样本签名笔迹特征符合点、差异点或变化特征作出科学、合理的评价。本案中，通过对检材签名、样本签名的分别检验及比较检验可以得出，检材签名运笔自然、书写正常，未发现摹仿笔迹的迹象；样本签名能够客观、全面地反映书写人的书写习惯，比对条件较好。两者笔迹特征符合点的数量占绝对多数、质量高，变化特征主要表现在个别单字笔画的省略方式和运笔上，而且该变化特征与样本中反映出的变化情况相吻合。因此综合检材签名和样本签名笔迹特征符合点及变化特征的总体情况，五位鉴定人一致作出了认定结论。本案最后的发展结果，也相应证明了该鉴定结论的正确性。
五是运用系统分析的方法，全面分析文件上有无其它要素有助于印证签名鉴定结论的准确性或合理性。就本案而言，我们在鉴定过程中还发现，检材签名下部还书写有日期，从笔迹特征连贯性和书写工具形成的“笔痕”上综合分析，两部分字迹应为同一人所写。将该日期与样本字迹中的日期进行比较，同样发现在笔迹特征上有很好的符合，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签名鉴定结论的准确性和合理性。
